平时我们总讲苏东坡旷达的一面,其实苏东坡身上有一种罕见的深情。
还记得那首《江城子》吗?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01 王弗——所有的姻缘都缔构于天上,进行于地上
这是一首悼亡词,是苏东坡寄情十年亡妻王弗的。王弗是是苏东坡第一任妻子,嫁给苏东坡时15岁,苏东坡18岁,是苏东坡老师的女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人情世故精明周到,属于实际能干聪明型,可以说是一个非常旺夫体质的女人。完婚后苏东坡即进京赶考,一举金榜题名,文采震惊朝野上下,成为全国第一流的学者而知名于天下。
苏东坡的宦途正要开始,母亲病故,苏东坡需要居家守丧,根据儒家之礼,必须守丧两年三个月后才可以复职,这个规定包括宰相都不得违背。在这段蛰居的2年三个月里,苏东坡度过了青年时最快乐的时光。经常携妻去青神岳父家,一路上谈笑不止,兴时赏景作诗,累时去山巅佛寺歇脚,行在云雾缭绕的山间,似有一股超然出尘的感觉。夏天的夜晚,在岳家的茅屋之外,炒豆吃瓜,纳凉望月,时不时还去桥边野炊为乐,甚是过了一段神仙眷侣的日子。
守丧期满,京中任命消息传来,苏东坡任职陕西凤翔府签判。青年时的苏东坡精力充沛,性格直爽,脾气有时甚至有点急躁火暴。他过于坦白直爽的交友,在官场上很容易得罪人也容易给人留下口舌和把柄,这也给他以后的数次远贬埋下了伏笔。但是现在没有,一切顺风顺水,因为有一个平实精明的妻子在他身后,王弗头脑清爽而稳定,在苏东坡还不够成熟老练时需要妻子的忠言箴劝。苏东坡是大事聪明,小事糊涂型,可是组成生活元素的经常是许多小事,而大事是经久不见的,所以苏东坡事事多听妻子王弗的。经常苏东坡在前面和客人交流,王弗在屏风后听他们的谈话,事后分析这个人的品行特点,判断是否值得交往,给苏东坡许多中肯的意见,事后检验都很正确。王弗慧眼识人,看人很准,在苏东坡的为官交友方面给了很多的提点和帮助。一个才子佳人,一个敏儿慧谦,在婚姻上相辅相持,十分和谐,互钦互慕。
情深不寿,王弗只陪伴了苏东坡十一年,令人惋惜而悲凉。王弗在苏东坡的心里深深地扎下了根,如影随形,如梦长存。即使她离去了,离去了十年,苏东坡依旧在梦里呼唤她的名字,在梦里与她相遇,还略显自卑的担心自己苍老了,两鬓白发已生,泪尘满面的自己让妻子认不出来。醒来时泪湿枕巾,再也无法入睡,推窗而坐,作下了这首千古绝唱,再凄婉的词也表达不尽苏东坡对王弗的深沉相思之情。
他把深情留给了王弗,这份情穿越了时空,历久弥新,真挚而令人迷惘,让时间也无可奈何。
02 王闰之——同穴合葬之续弦
王弗病逝后,她的堂妹王闰之成为苏东坡的继室,闰之没有王弗的才貌双全,但他们相互扶持相敬如宾的生活了二十多年,这一时期也是苏东坡人生最为动荡的阶段。从乌台诗案被贬到黄州,没几年又到汝州,虽然曾一度东山再起,因为看不惯旧党所为,再次选择外调,从杭州到扬州又到定州。这二十多年的颠沛流离,闰之一直相伴,并扶养着堂姐的遗孤和自己的儿子,生活上再难闰之都把苏东坡照顾的妥妥贴贴,家中大小琐事井然有序,不停的遭贬,不停的搬家,这种迁徙流浪式的生活都没有抹掉闰之对苏东坡的敬仰之情。苏东坡发脾气,她和颜忍下,苏东坡晚归,她亮灯守门等待,三个儿子都视如己出。至始至终闰之深爱着苏东坡,崇拜着苏东坡,默默的守候在苏东坡旁,她虽不耀眼,但如星星般发出永恒的温暖。
相伴26年,闰之病逝,苏轼寄言:
旅殡国门,我实少恩。
唯有同穴,尚蹈此言。
闰之的离开宛如断臂之痛,她是苏东坡最亲的家人,她的无私付出,苏轼深感无以为报,唯有同穴,方能补偿万一,所以苏东坡选择与她合葬。他没有王弗的聪慧才情,她有贤妻良母的深厚品质,苏东坡把生死相伴的承诺作为给她最大的回报。
03 王朝云——精神伴侣的红颜知己,宗教式高尚友谊的守护者
经历了两任妻子的生离死别后,57岁的苏东坡正在惠州流放,31岁的朝云不离不弃,他感谢朝云在他老年随他颠沛流离,他们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已,苏东坡写诗赞美她,这些诗也把他们的感情升华到宗教程度。苏东坡称朝云“天女维摩”表示纯洁不染之意,写词赞美她“白发苍颜,正是维摩境界。空方丈,散花何碍。朱唇箸点,更髻鬟生彩。这些个,千生万生只在”。
只有三年,悲戚戚凉戚戚,朝云偶感疟疾,突然离世,苏东坡悲痛万分,他把对朝云的情爱记在墓碑上,抒发在《悼朝云》,把曾经建的房子改为“朝云堂”,不忍心再踏足他们曾经最喜欢野餐地—丰湖,从此以后苏东坡再没娶。
朝云已去,她的影子却刻在了苏东坡的心里,“佳人相见一千年”是苏东坡对朝云的承诺,“我想和你一千年都在一起,地久天长,白头偕老。”
虽然苏东坡有三段感情,每段都至真至切,相守相知,不离不弃。虽然是一代文豪,写下许多旷世之作,但他也是一位普通人,有着七情六欲。而苏东坡也因这三段感情,更像个活生生的人,带着烟火气,不会高到云端里不可触摸。
苏东坡虽然有三段感情,但不是平分,不是分割,是延续,是相承。
发妻王弗如太阳,耀眼而有力;
续弦王闰之如星星,永恒守候;
知己王朝云如月亮,莹皓素雅。
三个都姓王,或许这就是上天特意的安排。所有的姻缘都缔构于天上,进行于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