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子虾”姓于,于姓在村里是小姓。
“麻子虾”生于建国前,因为小时候出天花,落得一脸麻子。同时,因为他名字里有个“夏”字,一开始都叫他“麻子夏”,后来也因为他长得消瘦,有点驼背,像个大虾,“麻子虾”由此得名。
村里有很多外号,都很形象、很艺术。
于家有个魔咒,每一辈都会出人才,但是也会出一个光棍,事业无成,老死终生。
“麻子虾”有三个哥哥,两个妹妹。
小时候,都害怕这个“魔咒”应到自己身上,也都好好表现,不敢好吃懒做。
大哥是个庄稼好把式,能吃苦。二哥是读书的料,出去上学了,后来成了工程师。三哥从小体弱多病,小时候爬墙摔断了腿,成了瘸子。“麻子虾”寻思,这个魔咒肯定得落到他身上了。没想到,三哥后来学医,当了医生。只有“麻子虾”贪玩,没学什么本事,种地又不出活,靠卖点菜过活。
后来,三个哥哥陆续结婚,“麻子虾”着急了。熊着老爹卖了家里的骡子,给自己成了亲。新娘是西庄的大闺女。成了亲,“麻子虾”松了一口气。和父母分家后,自己赶集弄点营生干,有时候帮人牵牛运牛、有时候干点零工。
有了闺女后,“麻子虾”在高兴的同时,也感到日子太穷,不好过。
那些年,家乡人少地多,吃不饱饭,家乡不少人去“创东北”。“麻子虾”也动了心思,媳妇死活不让。“麻子虾”好说歹说,自己先去吉林通化投靠亲戚,改个房、弄点地,就把老婆孩子接过来,他媳妇含泪同意。
“麻子虾”去了之后,每月往家写信。后来,听说在东北“山东村”和本地人打仗,“麻子虾”也参与了,打伤一个人,被判了5年。
媳妇在家自己日子过得苦,后来小孩得了急病,夭折了,媳妇崩溃了,一个人过不下去,跟着西镇一个人跑了。
五年后,“麻子虾”回来了,两手空空,一身疲惫。
他千方百计打听,找到媳妇的家。媳妇见到他也哭了,觉得不好意思,不过现在又有孩子了,不肯能破镜重圆。
他不甘心,又去找了好几次,被人家村里人揍了一顿,老实了。
回到家,他就一蹶不振,成了酒鬼。平时帮人干点活,赚了钱就买酒喝,他酒量不大,一喝完酒就在街上打滚,口里唠叨着听不懂的话,好像这个世界都欠他的。
麻子虾这样子,也没人敢跟着他,介绍了几个对象都黄了。
后来,自己也不想找了,就这样“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吧。
改革开放后,他已经五十多了,去了清傲捡破烂为生。
后来,青岛的垃圾场没有了,他被人赶了回来。回家后,几个哥哥轮番得病,他帮着伺候了很久。
回到家后,他干起“磨剪子抢菜刀”的营生,顺便捡破烂。自己推着小车,走街串巷,一声声的“磨剪子来—,抢菜刀—”响彻大街小巷。
有一次,他转到西镇,来到前妻家附近,一直吆喝“磨剪子来—,抢菜刀—”,突然,大门开了,有人拿着一盆脏水泼了出来,他浑身淋湿,狼狈不堪。
又过了多少年,“麻子虾”干不动了。自己一个人吃住等死,他的小屋,堆满他捡来的破烂罐头瓶、酒瓶、纸张、铁丝、塑料等等,分门别类码好。我小时候做火枪,还去过他家借铁条,他带我到小屋里,我看到好几大捆铁条。他说:这些破烂,都是他的养老钱。
与以往一样的是,他仍然喝完酒就在街上耍酒疯,碰到人就说自己命苦,然后躺在街上,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打滚。
再过些时候,他经常会在墙根晒太阳,白发苍苍,皮包骨头,两眼无神。有时候,靠着墙就睡着了。他说想不到,千算万算,还是打了一辈子光棍。
不知何时,传出来一个谣言,村里一个四岁小女孩,被人给了两块糖后,被“欺负”了。村里人有人传是“麻子虾”干的,说让他是老光棍呢。
麻子虾听说后,喝了酒四处骂街,后来自己吊死在房梁上。
光棍“麻子虾”,走完了他的一生。
麻子虾已经死了三十年了,应该没人会记得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