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贾年少无知的时候,家庭很穷,却人丁兴旺,兄弟姐妹整天为吃斗嘴吵架,大凡好吃好喝的,抢勺夺铲,各自霸占,小贾在家里排行最小,在激烈的斗争中自是没捞到多少好处,加上家庭败落,又讷言笨舌,体弱多病,长得精瘦,有一个用稀饭灌溉得很大的肚子,黑细细的脖子似乎老承负不起那颗日后变得很聪明绝顶的大脑袋,常常为此感到自卑,干什么都很被动,缺乏热情,甚至是比他还小几岁,眼睛十分生亮,让他魂牵梦绕的小村花主动邀他做游戏,他都自信不起来,玩起来前怕虎后怕狼,缩手缩脚,明明可以赢的,却输得一塌糊涂。
小贾后来进城读书,患了单相思病,爱上身姿窈窕,皮肤嫩白,眉眼里面楚楚动人的校花,只要一见到她就心情愉快,不见她就蔫得霜杀一样,可是他一直没有引起过校花的注意。有一次到田径场上跑步,看见校花也在跑步,迎面而来,因为仰慕已久,难得机会近距离一见,为了看得更清楚一点,他情不自禁地抬起头,用手抚起遮过眼睛的锅盖型长发,迅速往头顶上一推,露出两只迷蒙的小眼睛和害羞的小白脸,一个看似不经意的小动作,博得了校花回眸灿烂的一笑,害得他兴奋了三天三夜,晚上睡觉做梦,梦见校花徐徐而来,拉着他的手,抚着他满头飘柔的黑发,幸福满满的,偷笑着合不拢嘴。自此以后,他宁愿少吃点饭菜,多喝点凉开水,也要利用在校刊上发表豆腐块文章赚得的十几块稿酬,买上一瓶当时小县城最流行的洗发液和保湿摩丝,对自己满头黑亮茂盛的头发格外呵护,天生我材必有用,这回总算是开窍长见识啦。
多年以后,小贾出了名,成了名闻遐迩的大作家,小贾也变成了老贾。有一次,老贾家里来了客人,酒过三巡,客人趁着酒兴,往老贾身上蹭,用手插入老贾头上乱蓬蓬的鸟巢里,说要摸一摸看有没个鸟蛋,老贾嘴里说没大没小的,别瞎闹了,心里却乐滋滋蛮受用的;好景不长,也是那个夏天,不懂什么缘故,老贾头发开始脱落,就紧张了,忙着去看医生,忙着去抹生发膏,却不济于事,愈是紧张忙着去治,愈是脱落得快,终于还是秃顶了。老贾的秃顶,有点奇葩,既不属于空前,也不属于绝后,是中间秃,秃到如一块溜冰场了,四周发就发干发皱,像一圈铁丝网箍着溜冰场。老贾感到非常自卑,从那时候开始仇恨狮子,外出交际戴帽子吧,又有此地无银欲盖弥彰之隙,索性破罐子破摔,丑陋就丑陋吧,干脆赤着秃顶出门,一些爱戏谑的朋友往往在人稠众广之中,年轻貌美的姑娘面前,说:“还有几根?能否送我一根,日后好拍卖啊!” 无奈变成了率真和可爱。
老贾实在想不通,当今世界科技发展日新月异,可以让沧海变桑田,戈壁变绿洲,却没有一项黑科技可以让秃顶长毛发。他想找出个说服自己的理由,翻阅古今中外名著,发现世界上很多名人都秃顶,如丘吉尔、列宁、蒋中正…,居然得到许些藉慰,久而久之,老贾不仅接受了现实,还成了研究秃顶问题专家,竟然总结了不少秃顶的由来和好处。他说秃顶有三大由来:民间世代经验总结,灵人不顶垂发,由此推断,我聪明绝顶了;地质科学家讲,富矿的山上不长草,我这颗秃顶脑袋可不是普通脑袋啊!发是雌性的象征,女人长发,人类很久以来就呈阴盛阳衰之势了,唯独光亮如阳的秃顶可扭转乾坤,天降大任于我也,我不秃谁秃?他还说秃顶有九大好处:省了洗理费;没小辫子可抓;有虱子可以一眼看到;随时可上战场;不会被削发为民;怒而不会冲冠;长寿如龟;像佛陀一样慈悲为怀。自此,老贾隔三差五邀秃顶朋友结队上街,引来无数美女惊羡回眸,哼!只要天上有月亮,我便能发出光和热来!老贾的心态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想想自己年少时也曾翘盼过清华北大,青年时看见美女想入非非浮想联翩,中年也想有一个轰轰烈烈兴旺发达光宗耀祖衣锦还乡的人生,事实上完全相反,大半辈子就这么平平淡淡过子,不服不行哈。最近看了贾平凹的短篇散文《秃顶》,感觉又开窍了许些,是哈,人间一趟,积极向上,不念过往,不畏将来,活在当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