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山龚堰故事及我们这一支
龚晋(继字辈)
提纲:
一、龚堰形制
二、从何而来
三、繁衍发展
四、迁出龚堰
五、幼时拜年
六、清明祭祖
正文:
一、龚堰形制
我们这一支龚氏家族的根在龚堰,位于河南省罗山县尤店乡罗洼村街东北约500米处。
从地形看,龚堰东边、南边、西边都是低洼的水田,西边最低,北边是一带高岗,龚堰就像一个从北边伸入水田的半岛。既然叫堰,当然是有水的,但现在所能看到的,龚堰一带只残存一条不大的水沟,从龚堰西北而来,经西边向南,再折向东,弯弯曲曲串起七个村落,依次是龚堰、王堰、许堰、郑堰、堰湾、李堰、杜堰……。从王堰向东,堰的形制仍在,水面时宽时窄,唯龚堰一带堰面已完全消失。
一带水变成了一沟水,应有两个原因,一是气候变化,降雨减少;二是人为破坏。上世纪七十年代,农村搞“园田化”,平整土地,我本家龚定中说,1976年冬和1977年冬,龚堰一带的水面被填平,只保留了一条排水沟。根据残留的水沟走势和水田的低洼程度,我猜想,数百年前,我们的祖先站在龚堰南头四望,西边是一片水、南边也是水,东边是一片良田。我们的祖先就在这里临水而居,繁衍发展。
二、从何而来
我们的祖先是从南方迁移而来的。长辈们比较一致的说法,当时迁移而来兄弟三人,分别落脚在龚堰、罗山县龙山乡小龙山、正阳县皮店乡龚湾(也许是此龚湾)。我查阅地图,三地相连几乎是一条直线,龚堰居中,东南方向九公里左右是小龙山,西北方向十公里左右是龚湾。
从何处迁来,有两个说法,一是麻城说,一是江西说。我查阅了大量关于明清移民的学术论文、相关文章,研究了网上搜索到的族谱资料,再根据当年大部分族人离开龚堰后能够到江西永修县落脚居住这个事实,可以肯定的是,我们的祖先是先从江西迁往湖北麻城,再从麻城迁到龚堰。
(一)从江西到麻城
历史上,确有“江西填湖广”事实,就是江西人向湖北、湖南等地迁移。“江西填湖广”以百姓的自发行为为主。原因有四:一是战乱,元朝末年,江西一带是朱元璋和陈友谅的主要战场。二是江西的赋税重,大概是湖北的五倍。三是徭役重而且多,就是当地官员经常征调老百姓义务干活。四是江西人口密集,无田人员多。于是,老百姓纷纷拖家带口离开江西,迁往临近的湖北、湖南。在元朝末年的战乱中,麻城一带,受到的波及较小,我们的祖先从江西迁往麻城,很可能是在元朝末年,也就是距今660年以上。由于百姓离开江西,属于自发的逃难,不会得到政府的资助,当年我们的祖先从江西一路到麻城,一定是非常艰辛的。
至于我们的祖先是从江西什么地方出发的,我认为永修县比较可靠。这一点,将在下面第四章节论述。
关于迁移路线,很可能是走水路。在清朝及以前,人们的交通路线,只要有水路,则更多地依赖水路。湖北东部、东北部、西北部之所以有很多江西移民,正是因为水路畅通。我查阅地图,从永修县到麻城,一路都有水路相连。我们的祖先可能是先进入鄱阳湖,再进入长江,沿长江逆流而上,到湖北黄冈市团风县进入举水(举水是长江的一个支流,在团风县城附近注入长江),沿举水逆流而上直到麻城。
关于我们的祖先离开江西后,为什么会到麻城?大概有两个原因:一是在元朝末年社会动荡中,麻城那一带相对稳定,是较好的避难地,并且田多地广、土地肥沃,便于租种或开荒。二是交通方便,大湖、大江水路一路相连。早在宋朝时就有一些江西人来到麻城一带,元朝末年来到麻城的江西人更多,并且人丁兴旺,常常欺负麻城本地人。我们的祖先如果是元朝末年到麻城的,他们在麻城居住的时间并不长,应不超过10年。在麻城那些年,江西人很抱团,应主要靠租种当地人田地、小手工艺或者开荒为生。
(二)从麻城到龚堰
从麻城向外移民,是政府行为,麻城移民是著名的“湖广填四川”的重要组成部分(注:“湖广填四川”从明朝初年开始,官方组织和民间自发行为,陆陆续续一直持续到清朝中期)。明朝初年,朱元璋的移民圣旨到达麻城县衙,麻城县官把县堂搬到县城东南七里的孝感乡磨子场,统一办理移民手续。磨子场就是碾米场,原有九盘巨大的石碾子,至今遗留三盘。之所以不在县城里办移民手续,估计是移民数量庞大,县城街道狭窄,不利于人员流动,食宿接待能力也不够。磨子场本就是集中加工稻米的繁华之地,周围人烟富集,路宽地阔,水陆交通便利,便于搭建移民临时房屋和人员流进流出。由于移民工作量大,这个移民公署一度升格为“散州”,统管周边七个县。移民的对象是麻城及周边县的本地人和江西来的难民(其中就有我们的祖先)。历史上有“麻城过籍”的说法,“麻城过籍”就是转户口。流落到麻城的江西人,在麻城是没有户籍的,属于“黑户”,在办理向外地移民手续时,就给了户籍,官方直接把户籍开到移民接受地区。另外,麻城向外移民是政府组织的,对移民是有资助的,比如提供些许盘缠或路上的口粮、农具等;落脚后,可能还减免一定年数的税赋。
“湖广填四川”是说湖北、湖南人向四川迁移,那是当时移民去向的主流,也有少量人员向别的地方迁移,比如,我们这一支的始祖(我们可称为龚堰始祖)就迁到了龚堰。顺便说一下,很多四川人的族谱都记载来自湖北麻城孝感乡。现在有些人说“麻城没有孝感乡呀”,还有人把族谱上的“麻城孝感乡”和现在的孝感市(原来叫孝感县)搞混淆了。其实,四川人族谱上记载的麻城孝感乡和现在的孝感市是两码事,二者相距100公里以上。麻城县现在确实没有孝感乡,但在550年前是有的,而且起码存在了500年以上,在明朝成化八年(1472年),孝感乡就被撤销了,并入了其他乡。
大批迁往四川的人因为在湖北麻城县孝感乡集中,拿到户籍迁移手续后,从孝感乡出发,开始向西的千里跋涉之路,所以,后代族谱中大都有“来自湖北麻城孝感乡”类似的记载。我们的龚堰始祖很可能就是在湖北麻城县孝感乡的磨子场拿到户籍迁移手续,一路北上,来到了龚堰。
明朝有两次广为人知的移民,一是山西洪洞“大槐树”移民,一是湖北麻城孝感乡移民。洪洞“大槐树”给移民办迁移手续,也没有在洪洞县城,而是选在“大槐树”那一带,也许是因为那一带的条件更利于移民的流进流出,而“大槐树”又是显著标志,移民在大槐树下走上背井离乡之路,大槐树以及树上的老鸹窝由此深深印在移民的脑海里。大槐树移民向南的脚步,基本都停留在淮河北岸。写到这里,大家已经知道,洪洞“大槐树”移民与我们龚堰宗族没有关系。
麻城,作为大量移民的出发地,现在已经建起了移民文化公园,下图是2016年清明节祭祖大典的盛况。
三、繁衍发展
我们的始祖来到龚堰,当然不是一个孤零零的单身汉,应是一家人。我们知道,在我们的始祖落脚龚堰之前,是不存在龚堰这个地名的,正是我们始祖的到来,这一片土地才有了名字。前面已经论述,我们的始祖踏上龚堰这片土地应是距今650年左右。
我们的始祖落脚龚堰后,子孙繁衍,由一家分成若干家。后来人丁兴旺,龚堰这片高地上,更多的房屋建了起来。房屋越建越多,一方面龚堰那片高地逐渐容纳不下,另一方面需要开垦更多田地来养人,族人开始向西发展,在现在的罗洼街北边大约400米位置的那片坡地,也逐渐形成了一个村落;还有的族人在这个村子的西边一处高地建房。于是我们这一支族人就拥有了三个村落,自东向西,依次叫龚堰、中塆(就是后来改名叫汪洼的地方;汪洼现也不复存在,住户都迁到了罗洼街和其他地方)、小龚塆。中塆之名应是因其介于龚堰和小龚塆之间。
我们的族人还建了用来传递匪情等信号的楼,叫信楼。信楼建在中湾和小龚湾之间,位置在原来汪洼西边农场大稻场牛屋后面的岗子上,那里地势高敞,四野在望。可见当年我们龚堰宗族枝繁叶茂。
当然,龚堰宗族的发展,受社会动荡的影响,应该也受到过阻碍和破坏。明朝中后期,爆发于河北的农民起义军越过黄河,在汝宁府(罗山县所隶属)一带烧杀抢掠,屠戮州县;当时朝廷赋税、徭役又非常繁重;加上明朝后期,大小流寇、匪患猖獗,民户凋耗,百姓逃亡;李自成又血洗光州、罗山,数次进行“清乡”似屠杀,导致人口损失80%以上。以上这些,应该都对龚堰宗族的发展壮大造成过消极影响。如果是太平世界、岁月静好,估计龚堰宗族会更加蓬勃兴旺。
写到这里,我再进一步解释为什么说我们的始祖是在距今650年左右的明朝时期来到龚堰的。除了基于在前面“从何而来”章节中对移民历史的分析外,还有三个分析:
一是人口规模之大。以始祖一家而逐渐繁衍成三个村落(其中龚堰和中塆比较大),是需要比较漫长的时间的。清朝初期,也就是距今360多年前,政府也组织过移民活动(☆注释见本节末),但我们的始祖不会是那时来到龚堰的。因为举族迁出龚堰已经是120年前的事了(对此,将在下一章节叙述),如果始祖是在360多年前来到龚堰,360减去120,龚堰宗族在龚堰这一带生活的时间只有240年左右,区区200多年,始祖一家繁衍出三个村落的人口规模,时间是不够的。
二是遗留的坟墓之多。人哭人歌,新陈代谢,龚堰一带留下了很多坟墓。龚堰北边原有一大片坟墓,遗憾的是早已荡然无存,据亲族回忆,不低于60座。龚堰祖坟一带,在2012年修祖坟之前,因为坟头相连不可辨,成为一片隆地和低岭,估计不少于20个坟墓。(另,祖坟西侧一坟,听老人言,乃龚家媳妇,得月子病而死,姓屈,屈山村人。屈山在龚堰东北约1公里,现已无屈姓人家)。龚堰南头现有10多个坟墓,毁于旁边竹林的,也有若干座。龚堰以东,比较集中的有三片坟地,有130多座;挨着靠南的那片,丁小塆北边杂树林里,也有10多座。总数大概接近300座,这些坟墓,都是我们龚堰宗族在没有迁出龚堰之前留下的,没有数百年光阴,是不会留下如此之多坟墓的。这也说明我们龚堰宗族当年人口众多、生生不息。
三是参考周边县志对当地移民的记载。《光山县志》曾统计“今县337个常见姓氏,有50%是元末明初自江西迁来”。《光山县志约稿》记载:“旧族百无一二,及朱元璋定鼎,然后徙江西之民以实之。今考阖邑人民,大概原籍是江西,其明证也”。有的族谱比如光山县《赵氏族谱》明确记载其始祖从江西“于明初经由鄂麻迁河南光邑”。鄂麻就是湖北麻城,光邑就是光山。《商城县志》载,商城县的大姓家族大都是明初从江西迁来。据统计,商城县249个常见姓氏,有40%以上是从江西迁来的。据信阳地方史志资料记载,明朝初年,来到信阳的江西、湖北移民共有14万户。有学术论文提到,明朝初年,“罗山县接纳的江西移民人数大约占到当时罗山人口的30%以上”。这些记载,可以作为龚堰始祖是明朝初年迁到龚堰的参考。为什么都向我们这一带迁移?因为,元朝末年,江淮之间历经兵火,这一带土旷人稀。
☆注释:
对于我们的始祖落脚龚堰的时间,据龚定中说,他小时候听他小爷龚勤书(我称呼为老爹)说是在李自成血洗光州之后迁来的。李自成血洗光州,滥杀无辜,屠戮百姓,发生在明朝末年。光州就是现在的潢川、光山、商城、固始一带,光州的州衙在现在的潢川。我们罗山属于信阳州,但距离潢川不远,也遭受过李自成的残杀。从清朝初期开始,为了填补在明末战乱中遭受人口严重损失的地区(其中四川被屠戮最严重),确组织过持续了100多年的移民运动。始祖来到龚堰时间是不是在清朝初期,宗族中的其他几位老人没有说过,对于我老爹龚勤书的说法,我亦认真写在这里,呈现给我们宗亲。
我查阅资料,清朝初年,为了填补李自成血洗光州、张献忠屠城等造成的人口损失,对信阳地区的人口补充似主要以派遣各类军队来信阳屯田为主,而我们的始祖并非军籍。按我在第二章节“从何而来”中对明朝移民史实学术研究的综合引用陈述和龚堰宗族繁衍发展规模来看,我倾向于始祖是在明朝移民运动中来到龚堰的。
四、迁出龚堰
在这一节,将讲述当年迁出龚堰的原因、去向、时间。
后来,我们龚堰宗族基本举族南迁,一定是因为发生了大事或者难以承受的灾难。关于迁出龚堰的原因,有两个说法,一是得病说,一是与阎姓矛盾说,也许二者兼而有之。这里把口口相传的内容如实列出。
我父亲龚国书曾说起当年迁出龚堰的原因:“得病,光死年轻人”,并说龚堰东边那片坟叫“少年坟”(也有叫“青年坟”),都是年轻轻死亡的。遗憾的是当时我没有刻意追问更多情节,也不知哪片坟是“少年坟”,因为龚堰东边有三片坟。据我本家龚定中听说,是靠近丁小塆那片坟,也就是三片坟中的最南边那片(包括丁小塆北边杂树林里的坟),从距离看,那片坟离龚堰最远。我查阅清代河南省疫灾学术资料,清代末期每年都有传染病暴发,影响范围或大或小,皆死伤严重。估计当时发生了一种传染病,而青少年染病更容易死亡。也许是面对此种严峻状况,我们的龚堰宗族做出了迁移的选择。当然,瘟疫不止在龚堰流行,周边村庄皆流行,附近一些村庄世居本地的“坐地户”,本地姓氏或灭或至今人口很少,是否也是瘟疫所伤?
据龚定中说,他十多岁的时候,听他小爷龚勤书讲,是因为与河西阎姓发生氏族冲突、避官司而举族南迁的。讲述的具体内容为:不知何故,我们龚堰龚姓与河西阎姓发生氏族冲突,据说冲突十分激烈,双方几乎调动本族所有青壮年在简洼一带参与械斗,并动用土炮火枪等,这次械斗双方均有死伤。人命大案,惊动了官府,据说当时阎氏在上面有官,为躲避这场十打九输的官司,龚堰宗族基本全族南迁。只剩下少数没有参与械斗的留了下来。关于与阎姓的氏族冲突,据我二哥龚继银回忆,我父亲也说到过。
除了天灾人祸,还有附近外姓人趁火打劫、想趁危占有我们祖业的。流传最多的,就是挖塘破坏龚堰风水的故事。龚堰以北与一带高岗相连,如果在龚堰村北挖一个坑塘,就切断了龚堰的地脉。据说丁姓与张姓为了得到我们龚姓家族的土地,经过合谋,在一个夜晚,连夜挖出了一个坑塘。这个坑塘至今还在(后来应有修整)。看地势,这个岗塘没有水源,确实是刻意而为。
关于去向,可以确定的是江西永修县。我的本家龚定成曾给我说,离开龚堰的族人到了江西永修县的“大塘埂”。“大塘埂”也许是个村名,江西一带雨多水塘也多,那个地方有条比较大的塘埂,于是村子就以此为名。重要的是,在1956年或1957年,回到江西永修县的族人,曾派两个人回到龚堰,找到散居在附近的我的本家,大概在我老爹龚勤书家住了两三夜。来的是两位老人,他们一是来看看龚堰还有多少人留了下来,看看龚堰祖坟有没有人上;二是好像来说修族谱之事,迁到永修的族人准备修族谱,来与我们沟通。正是他们的到来,才发现我们按照辈分取名时,把谱系中的“恩子”两个字漏掉了。上世纪六十年代,他们还给我们寄了两次信。
正是基于我们龚堰宗族离开龚堰后,能够落脚于永修县这个事实,我才在第二章节“从何而来”中,判定早期我们的祖先从江西到麻城时,其出发地“永修县比较可靠”。也许正是因为永修县本就是祖先世居之地,南迁的龚堰宗族到了那里,才被接纳。
龚堰宗族离开龚堰后,另一个去向是湖北老河口,也有零零散散自谋生路在其它地方落脚的。这亦是我本家龚定中小时候听我老爹龚勤书所讲。
当时没有迁走的可能只有六户,就是我的高祖一家、龚继勇的高祖一家、龚定中的高祖一家、龚定伟的高祖一家(其中,我的高祖是很明确的,继勇、定中、定伟家是不是也是高祖一代,不一定准确,我只是按时间来估计的)。我们现在这二十多户,就是这四户的后裔。另有两户,根据龚定中提供的信息,有两位大约出生于1917年至1922年之间的龚家姑娘,分别嫁到老罗洼村和子路乡刘中塆,她俩的娘家人也是留了下来的,但这两户人家大概在上世纪五十年代之前就没有人了。
至于何时从龚堰迁出,估计在公元1900年前后(很可能是在1900年前的几年内)。主要有三个依据:一是传说中的氏族械斗,据说是发生在清朝末年。二是上世纪五十年代,永修县还来人,说明距离当时,迁出的时间并不是太久。来的两位老人如果是60多岁的话,他们的童年时代还是在龚堰一带度过的,对龚堰当然有感情,所以才愿意千里迢迢回访龚堰。三是我推测我高祖的年龄,来判断迁出龚堰的时间,也正是1900年前后。
小龚塆(非前文所说小龚塆,此小龚塆在前文小龚塆西南)西边山坡,最高辈分的坟主是我的高祖。这个小龚塆的诞生,应是当年举族南迁时,我的高祖选择留下来,带着家人搬离龚堰或者中塆,来到这个岗上建起了泥墙草屋。我以一代年龄相差平均30年计,我高祖大概1835年左右出生,按寿70岁计,1905年左右去世。高祖带着全家人离开龚堰或中塆,当是在1905年之前,综合前两个分析,我把时间定在1900年前后。1900年前后,正是清末社会极为动荡的年代。
五、幼时拜年
我们龚堰宗族离开龚堰后,龚堰很快被其他姓氏占据。我们小时候拜年,不可能再涉足龚堰。我们留下来的龚堰宗族散居在汪洼、马洼、刘寨、岳楼、水利厅家属农场(也即青年农场五队,俗称三十八公里)。其中汪洼最为集中,其他四地皆只有一户人家。小时候,每到汪洼拜年,总有一种回到大本营的感觉,也许是因为汪洼本家比较多(其实也仅仅只有三、四户),也许是因为汪洼紧临龚堰祖居地,冥冥中有一种感召力。那时,我家在马洼,在汪洼居住的是我老爹龚勤书家、大哥龚继发家、大哥龚继友家、龚定成家(定成独立门户较早),刘寨居住着我老爹龚荣书家,岳楼居住着我幺佬龚汉文家,水利厅家属农场居住着大哥龚继才家。这几个地方相距几公里到十来公里不等,当时拜年都靠走路,我们本家或集体约定,或数户相约,或单独行动,带着新年的喜悦,迎着寒风,踏着积雪,正月初一到初五,基本都在拜年的路上。
拜年也去丁洼龚华明家、朱湾龚康德家,这两家虽然不是出自龚堰一支,一个“龚”字一样亲切。
六、清明祭祖
我们的祖坟在龚堰那片高地的西侧。由北向南,一片坟墓相连,但多数坟头已不能辨别,北半部相连成为一片隆地,再向南延伸为一道低低的土岭,高度也由北向南递减。最北边,也就是最高处,当是龚堰始祖之茔。
为了保护祖茔,2012年清明节,我们宗亲集资重修了祖坟,沿着那片隆地和土岭四周,砌起了砖头水泥围墙,并从他处运土,增高坟茔。所以,如今围墙之内,并非始祖一人之茔,还应有二世、三世、四世甚至五世祖先之茔。祖茔前立起了石碑,石碑右侧刻谱系排序【山大甲天下,四季景阳春、万儒步书继,恩子定乾坤;子定发奇祥,荣华万春长,文武永保家,富贵才学广】,左侧刻立碑人姓名。所刻谱系排序中,后二十字的新谱系是我本家龚定能从他认识的一位小龙山龚姓宗亲那里抄得。现谱系中“万儒步书继”五字较难理解,见附文《关于“万儒步书继”的思考》。
围墙之外南边,原也有坟墓。当时修祖坟时,为了使围墙形状合理美观,把南边低岭(施工时发现是少数坟墓)连砖带土都向北集中,然后砌起围墙。
祖坟修好之后的第二年清明,年迈的幺佬龚汉文特意来看修缮后的高大祖坟,说“我们这一代人就说要把祖坟修修,没能弄成”,让我想起我父亲也曾不止一次忧心地说过祖坟靠近村庄常遭种种破坏之类的话。通过我们这一代宗亲的齐心努力,完成了上一代的心愿,是值得欣慰的。
每年清明节,是宗亲们最集中的时候,每户皆派人参加扫墓祭祖。大家分工合作,一部分人在祖坟前叠、发纸钱;一部分人给祖坟扫墓,砍杂树、添土;一部分人扛着铁锹、拿着纸钱到龚堰南头、东边那一带,给集中连片或散落的每一个坟头都上几锹土、烧几张纸。那些连片或散落的坟主也是我们这些龚堰后裔的祖先。等到周边扫墓的宗亲回到祖茔前集中后,我们开始在祖茔前烧纸钱、放炮仗。
大量纸钱在祖茔前燃烧起来,火焰升腾,青烟缭绕。我们这些后裔按照辈分长幼,先后面对祖茔跪下,向火焰中添一些纸钱,然后行叩拜礼,表达对祖先的孝道和敬畏。若干炮仗已排列到位,鞭炮已在祖茔上铺就,等宗亲们都行过叩拜礼,炮仗冲天炸响、鞭炮火光飞舞,声振云霄,四野呼应……天堂上,我们的龚堰祖先注视着、眷顾着、护佑着他们的这些孝子贤孙……
之后,宗亲们一起聚餐,推杯换盏的,开玩笑的,说工作的,拉家常的,其乐融融!
关于清明祭祖,龚定中还说了一个重要信息。他听他小爷龚勤书、他三爷龚荣书说,以前龚堰和小龙山龚姓是一起祭祖的,叫“吃老坟会”。“吃老坟会”,名词如此独特,当是确实发生过的。龚堰龚姓与小龙山龚姓联合祭祖,一定是发生在龚堰宗族举族南迁之前。我老爹龚荣书出生于1921年,老爹龚勤书出生更早一些,我们从没有听说他们小时候参加过“吃老坟会”。我父亲龚国书出生于1924年,他也从没说参加过联合祭祖“吃老坟会”之事。他们当是听说过“吃老坟会”的事但没有参加过。据此,我分析,“吃老坟会”是在三位老人出生之前若干年但又不是太久的事。这也与我在第四章节“迁出龚堰”中,对举族南迁的时间判断是一致的,可以作为大约在1900年前后迁出龚堰的侧面证明。老人们对联合祭祖“吃老坟会”的记忆,也证明龚堰宗族始祖与小龙山宗族始祖是亲兄弟不是传说。我本家龚定能提供的一个信息也可视为一个证明。他说,大概1985年左右,小龙山龚姓续族谱,拟定新的谱系排序,派人到罗洼找到他三爷龚荣书等人进行商议,当时我们宗亲为之提供了几十元钱,但没有派人到小龙山参加相关活动。2012年我们修祖坟所立石碑,其上所刻的新谱系当是小龙山龚姓宗亲于上世纪八十年代所拟定。
“亲戚三代,户族万年”,在遗传学上,不同姓氏的遗传基因的“y”各不相同,每个姓氏的遗传基因“y”在这个宗族的男性中代代传承。我们龚堰宗族的每一位男性,都有一个相同的“y”,这个“y”与几百年前龚堰始祖的“y”一模一样。同时,汉族的谱系也是中华民族极具特征的文化。所以,男性,不仅承载着宗族的基因传承,在宗族文化传承上也承担着重任!建议以后所生男孩,最好按照谱系取名;女孩取名则可以任意花开。现在所用谱系中“恩子定乾坤”与新谱系中“子定发奇祥”,“子定”两个字是重复的,不能再用。坤字辈以下取名如何用谱,宗亲们再议(可以“祥”开始)。(“子定发奇祥”是小龙山宗亲原谱系的尾5字,拟定新谱系时,把这5字作为新谱系的首5字)
近二十年来,住在龚堰的外姓人陆续搬到罗洼街或其他地方,现在只剩一户人家。这片我们始祖曾经安居的高岗上,如今油菜花黄、麦苗青青。村庄行将消失,但地名不会消失,屹立在那里的我们的祖茔永远向世人昭示,这一片土地,叫龚堰。龚堰祖茔—我们宗族血脉之源,我们龚堰宗族的圣地,不仅是我们魂之所系,也时时激励我们孝义传家、奋发向上、耀祖光宗!
2023年3月
附文:
关于“万儒步书继”的思考
在谱系写法中,我的父辈们用“书”字(注:书,罗山话念xū),我们这一辈用“继”字,这是既成事实。写这篇文章的目的只是探究谱系的正确写法。
我们现用的谱系没有文字记载(也许是清末举族南迁时把族谱带走了?),我们留下来的几户,对于谱系,全靠老人口传,根据发音,我们用的文字是“山大甲天下,四季景阳春,万儒步书继,恩子定乾坤”。对于第一句、第二句和第四句,意思都明白易懂,唯第三句“万儒步书继”实在不知所云,且与其他三句格格不入。
按照我上一辈老人的说法,第三句的发音是“wàn yǔ bù xū jì”。龚堰祖坟石碑上把第三句刻成“万儒步书继”,原因是:“书”、“继”是两代人已经在用之字,只好遵从;第二个字yǔ是哪个字?当时我想,既然本句有一个“书”字,也许是“儒”字?“儒”罗山话念yú,和老人所说的yǔ差不多,所以就刻成了“儒”。到底是不是“儒”,也是当时猜的。但是,无论yǔ是哪个字,“万yǔ步书继”是无论如何也解释不通的。其中“步”也是根据发音而写。
也许大家已经发现,按照“wàn yǔ bù xū jì”的发音,我们对应的“万yǔ步书继”几个字,都是最常用最简单的字,其正确的写法也许较为深奥一点儿?于是,我常想,“wàn yǔ bù xū jì”到底是哪几个字?
在研究第三句之前,我们先简单分析一下“山大甲天下,四季景阳春,wàn yǔ bù xū jì,恩子定乾坤”的意义及其逻辑关系。前两句描述一个山光明媚的景象。这是祖先以景致喻环境,期望我们宗族及子孙后代生活在美好环境中。中国古代哲学讲究“天人合一”,“天”就是自然,前两句写“自然”,后两句就该写“人”了。我们宗族应该怎么做?对子孙后代寄予什么厚望?都体现在后两句中。第四句“恩子定乾坤”已经明白地表达了祖先期待后代兴旺发达、成就一番事业的心愿。那么在“定乾坤”之前,应该干什么?这就是第三句“wàn yǔ bù xū jì”要表达的意思。
我们依据《辞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79年版)先查几个字词:
第2284页,宇(yǔ):空间的总称。四方上下谓之宇。
第1036页,部(bù):安排布置
第2915页,枢(shū):事物的重要部分或中心部分
第2915页,枢机(shūjī):事物运动的关键
第3646页,恩(ēn):恩惠。亲爱;有情义。
“万宇部枢机”的意思就是:在广阔的范围内统筹考虑,抓重点,抓关键,进行安排部署。三四句合起来的意思就是:在广阔的范围内,抓住重点,部署关键运作,以惠及亲爱的子孙们取得成功,成就一番事业。
“万宇部枢机”这几个字,除了“机”是平声,其他发音与老人口传完全相同(“枢”,罗山话念xū),并且与“恩子定乾坤”意义连贯,前后逻辑关系紧密。
所以,我们谱系的正确写法也许是:山大甲天下,四季景阳春,万宇部枢机,恩子定乾坤。
关于第一句的写法,另有一说。我本家龚定中听他小爷龚勤书说,从南方迁来的是三兄弟,即三家人,第一句可能是“三大家天下”,如果这样写,与第二句的意思尚能连贯,只是不如“山”与“四季”的逻辑关系紧密,“山大甲天下,四季景阳春”的句法更恰当一些,意境更优美一些。
并且,若写成“三大家天下”,还有一个问题,既然是“三大家”,谱系当是龚堰、小龙山、龚湾宗亲们一起拟定,三地用字应该是一样的。我们与龚湾没有联系,小龙山宗亲以前所用谱系,他们现在只知道最后一句是“子定发奇祥”,与我们最后一句“恩子定乾坤”有两个字是相同的,表达的意思也有相似的地方。但,两地在用字上,毕竟还是有区别。老人所言,写在这里,存此一说。
龚 晋 202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