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 第五三回 私窝子潘三谋胠箧 破题儿姚二宿勾栏

这姚季莼为家中二奶奶管束严紧,每夜十点钟归家,稍有稽迟,立加谴责。若是官场公务丛脞,连夜不能脱身,必然差人禀明二奶奶。二奶奶暗中打听,真实不虚,始得相安无事。在昔做卫霞仙时,也算得是两情浃洽,但从未尝整夜欢娱。自从“当场出丑”之后,二奶奶几次吵闹,定不许再做卫霞仙,季莼无可如何,忍心断绝。

但季莼要巴结生意,免不得与几个体面的,往来于把势场中。二奶奶却也深知其故。可巧家中用的一个马姓娘姨,与马桂生同族,常在二奶奶面前说这桂生许多好处。因此二奶奶倒怂恿季莼做了桂生。便是每夜归家时刻,也略微宽假些,迟到十二点钟还不妨事。

上回我们讲到,姚奶奶到卫霞仙家兴师问罪,结果被卫霞仙给撅了。姚奶奶气急败坏之下,一定不许姚季莼再做卫霞仙,但是在叫局已经风行的大势下,姚季莼想在社会上混,攀相好是刚需。姚奶奶不得已批准他做了家里娘姨举荐的幺二妓女马桂生,还把门禁时间推迟了整整两个小时。可能是家里这位马姓的娘姨比较得姚奶奶信任、喜爱的原因,姚奶奶对马桂生是更放心的。

姚季莼跟马桂生这对相好,能长久做下去吗?我们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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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季莼醉后失检,公然在马桂生家住了一宿,斯固有生以来破题儿第一夜之幸事;只想着家中二奶奶这番吵闹定然加倍厉害,若以谎词支吾过去,又恐轿班戳破机关,反为不美,再四思维,不得主意。

这天晚上,姚季莼在马桂生家摆酒,恭贺王莲生高升,姚季莼本来就喜欢闹酒,做了主人更是尽力张罗劝酒搞气氛,结果几个老爷都喝得大醉,只有洪善卿等掮客保持清醒以备善后。

姚季莼不争气,大醉后迷迷糊糊就在马桂生家睡下了。第二天醒来,发现睡的不是自家的床,完了,芭比Q了,姚季莼直接吓尿了,不知道怎么跟姚奶奶交代。

桂生辛苦困倦,睡思方浓。季莼如何睡得着,却舍不得起来,眼睁睁的,直到午牌时分,忽听得客堂中外场高叫:“桂生小姐出局。”娘姨隔壁答应,问:“谁叫的?”外场回说:“姓姚。”

季莼听得一个“姚”字,心头小鹿儿便突突地乱跳,抬身起坐,侧耳而听。娘姨复道:“我们的客人就是二少爷嚜姓姚,除了二少爷,没有了嚜。”外场复“格”声一笑,接着啁啾嘈杂声音,低了下去,听不清楚说些甚的。

姚季莼正在打怵,回家该如何搪塞姚奶奶,听到外场高喊马桂生出局,说是姓姚的人叫的局。姚季莼听到一个姚字,吓得连忙起床,娘姨拿局票进来,跟姚季莼说,二奶奶在壶中天叫我们小姐的局,二少爷的轿班送来的票子。

老公一夜未归,姚奶奶就知道,一定是违规外宿相好那里了。人家姚奶奶是什么人,还能等你姚季莼回家夹缠不清编瞎话吗?不,人家主动出击了。只不过,上回自己跑去妓院里大闹,吃了大亏,这次有了教训,不去马桂生的主场,改成叫局了。我们知道,妓女是服务男人的,叫局也只有嫖客叫局,但是姚奶奶非同凡响,是全书唯一叫局的女人。

季莼推醒桂生,急急着衣下床,喊娘姨进房盘问。娘姨手持局票,呈上季莼,嘻嘻笑道:“说是二奶奶在壶中天,叫我们小姐的局。就是二少爷的轿班送了票来。”

季莼好似半天里起个霹雳,吓得目瞪口呆,手足无措。还是桂生确有定见,微微展笑,说声“来的”,打发轿班先去。桂生就催娘姨舀水,赶紧洗脸梳头。

姚季莼确认了果真是姚奶奶叫局,吓得目瞪口呆,马桂生却十分地镇定,微笑应了声“来的”,忙着洗脸梳头准备上工。

季莼略定定心,与桂生计议道:“我说你不要去了,我去罢。我反正不要紧,随便她什么法子来好了,可好拿我杀掉了头?”桂生面色一呆,问道:“她叫的我嚜,为什么我不好去?”季莼攒眉道:“你去嚜倘若等会大菜馆里闹起来像什么样子呀?”桂生失笑道:“你给我坐在这儿罢。要闹嚜在哪不好闹,为什么要大菜馆里去?可是你二奶奶发疯了?”

季莼不敢再说,眼看桂生打扮停当,脱换衣裳,径自出门上轿。季莼叮嘱娘姨,如有意外之事,可令轿班飞速报信。娘姨唯唯,迈步跟去。

姚季莼镇定心神想了想,不知道姚奶奶叫马桂生去大菜馆,会是怎样的闹法,力劝马桂生不要去,说自己去就行了,姚奶奶再凶,总不至于要了自己亲老公的命。马桂生说,客人叫局,没有不去的道理呀。姚季莼生怕姚奶奶在壶中天闹起来,影响更坏,马桂生安抚他,叫他不要胡思乱想,美美打扮好就往壶中天去了。姚季莼还是不放心,交代娘姨如有什么情况让轿班飞速来报。

马桂生之所以不怕去会姚奶奶,原因跟卫霞仙不惧姚奶奶一样:她能摆正自己的位置,身为妓女出局摆酒留宿都是合理合法做生意,而姚奶奶呢,这个沪上醋坛子早就名声在外,现在丈夫不过在堂子里睡了一晚,就要找倌人兴师问罪,传出去又会被耻笑一番,连带着败给卫霞仙的往事也会被重新翻出来。马桂生去会姚奶奶,心里有十足的把握,即使不能摆平姚奶奶,也绝不会打败仗。

第五四回 甜蜜蜜骗过醋瓶头 狠巴巴问到沙锅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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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桂生轿子径往四马路壶中天大菜馆门首停下。桂生扶着娘姨进门登楼。堂倌引至第一号房中,只见姚二奶奶满面堆笑,起身相迎。桂生紧步上前叫声“二奶奶”,再与马娘姨厮见。姚奶奶携了桂生的手向一张外国式皮褥半榻并肩坐下。姚奶奶开言道:“我请你吃大菜,下头帐房里缠错了,写了个局票。你喜欢吃什么东西?点uniang。”桂生推说道:“我饭吃过了呀。二奶奶你自己请。”姚奶奶执定不依,代点几色,说与堂倌,开单发下。

姚奶奶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不去马桂生的主场,而是以逸待劳,坐镇西餐厅,叫马桂生的局,显然已经准备充分。一见面也是和颜悦色,显得十分亲切,其实,她开局票明明是为了羞辱对方,提醒马桂生卑贱的妓女身份,却谎说是要请她吃大菜,是下面的人写错了。

几个月下来,姚奶奶进步不小。

马桂生当然不会上姚奶奶的当,真的以为姚奶奶请自己吃西餐是要慰劳一番:昨天晚上留宿我老公,辛苦你了……她不说破,让自己在姚奶奶面前低到尘埃里,姚奶奶要她点菜,她也客气地推却了。

姚奶奶让了一巡茶,讲了些闲话,并不提起姚季莼。桂生肚里想定话头,先自诉说昨夜二少爷如何摆酒请客,如何摆庄划拳,如何吃得个个大醉,二少爷如何瞌睡,不能动身,我与娘姨两个如何扛抬上床;二少爷今日清醒如何自惊自怪,不复省记向时情事;细细的说与姚奶奶听,绝无一字含糊掩饰。

马桂生并不遮掩昨晚留宿姚季莼的事实——确实也无法遮掩,她好好地把事情的经过解释了一番——二少爷醉倒实在走不了才留宿的,早上醒过来已经是后悔不迭,自己也知道错了。

姚奶奶闻得桂生为人诚实,与别个迥然不同;今听其所言,果然不错,心中已自欢喜。适值堂倌搬上两客汤饼,姚奶奶坚请桂生入座,桂生再三不肯。姚奶奶急了,顾令马娘姨转劝。桂生没法,遵命吃过汤饼,换上一道板鱼。

姚奶奶看马桂生实在人儿,心里倒生出一些好感,盛情拉马桂生同桌用餐。

姚奶奶吃着问道:“那这时候二少爷有没起来啊?”桂生道:“我来嚜刚刚起来。说了二奶奶来喊我,二少爷急死了,唯恐二奶奶要说他。我倒就说:‘不要紧的。二奶奶是有规矩的人,怕你在外头白花了钱,还要伤身体,你自己不要去荒唐,二奶奶总也不来说你了嚜。’”

姚奶奶又在担心二少爷,问起床没有,马桂生说,我来的时候刚刚起床,他听说二奶奶叫我的局,都急死了,生怕被二奶奶批评。我劝他了,二奶奶说你,是怕你在外面又花钱又伤身体,你不做荒唐事,二奶奶就不会说你。

姚奶奶叹口气,道:“提起了他嚜真正要气死人!他不怪自己荒唐,倒好像我多嘴。一到了外头,也不管是什么地方,碰见的什么人,他就说我这样那样不好,说我嚜凶,要管他,说我不许他出来。他也叫了你好几个局了,有没跟你说过?”

姚奶奶跟马桂生倒苦水:二少爷不说自己荒唐,反倒说我不好,管得太严。这话二少爷有没有跟你说过?

桂生道:“那是二少爷倒也不。二少爷这人,说嚜说荒唐,他肚子里也明白的。二奶奶说说他总是为好。我有时候也劝二少爷声把。我说:‘二奶奶不比我们堂子里。你到我们堂子里来,是客人呀。客人有谱子没谱子,不关我们事,自然不来说你。二奶奶跟你一家人,你好嚜二奶奶也好。二奶奶不是要管你,也不是不许你出来,总不过要你好。我倘若嫁了人,丈夫外头去荒唐,我也一样要说的嚜。’”

姚奶奶道:“这我不去说他了;让他去好了。我说嚜,一定不听,死命帮堂子里,给这卫霞仙杀坯当面骂了一顿,还有他这铲头东西还要替杀坯去点了副香烛[1],说我得罪了她了!我可有脸去说他?”

姚奶奶说到这里,渐渐气急脸涨,连一条条青筋都爆起来。桂生不敢再说。当下五道大菜陆续吃毕。桂生每道略尝一脔,转让与马娘姨吃了。揩把手巾,出席散坐。

桂生复慢慢说道:“我不然也不好说。二少爷这人倒真是荒唐得很喏,本来要你二奶奶管管他才好uniang。依了二少爷,上海租界上倌人,巴不得都去做做。二奶奶管着,终究好了点。二奶奶,对不对?”

马桂生说,二少爷虽然做了很多荒唐事,但道理是懂得的。接着,马桂生站在姚奶奶的角度,反复肯定了她家教森严的必要性和良苦用心,说自己也总劝二少爷,要理解姚奶奶的一片苦心。

而且马桂生很有分寸,姚奶奶请她同桌吃西餐,她不好拒绝,她早起什么都每吃就赶着来出局了,但是每道菜都是略尝一点,也不真的就放开量吃。

姚奶奶虽不曾接嘴,却微露笑容。消停半刻,姚奶奶复携了桂生的手,踅出回廊,同倚栏杆,因问桂生几岁,有无父母,曾否攀亲。桂生回说十九岁;父母亡故之后,遗下债务,无可抵挡,走了这条道路;那得个有心人提出火坑,三生感德。姚奶奶为之浩叹。

马桂生奉承得不着痕迹,姚奶奶听了十分受用,拉着她的手,问她的身世。马桂生使出了妓女最经典的桥段,称自己父母双亡,家中欠债,不得以落入火坑,要是有靠得住的好心人嫩给她赎身,她一定做牛做马回报大恩大德。姚太太听了,不住地感叹,差点就要救风尘了。

桂生因问姚奶奶:“可要听曲子?我唱两支给二奶奶听。”姚奶奶阻止道:“不要唱了。我要走了。”遂与桂生回身归座,令马娘姨去会帐。

马桂生始终不忘自己的本分,问姚太太“可要听曲子?我唱两支给二奶奶听。”她还是把自己放低:我是妓女,出局就是要做好服务,让客人满意。

其实,《海上花列传》第三回,进城务工的大冤种赵朴斋为了攀幺二妓女陆秀宝,在聚秀堂摆台酒,张小村叫的就是马桂生,当时就交代了“马桂生也是个不会唱的”。马桂生知道姚奶奶叫局不是听弹唱找代酒陪聊的,之所以有此一问,只是要讨姚奶奶欢心。

姚奶奶复叹道:“我为了卫霞仙这杀坯嚜跟他闹了好几回,出了多少恶名。谁晓得我,冤枉!像这时候二少爷做了你,我就蛮放心。——要是吃醋嚜,为什么不闹啦?”

桂生微笑,道:“卫霞仙是书寓呀。她们会骗。像我是老老实实,也没有几户客人。做着了二少爷,心里单望个二少爷生意嚜好,身体嚜结实,那才好一直做下去。”

姚奶奶败给了卫霞仙,一直耿耿于怀,她当着马桂生骂卫霞仙是个杀批,并夸马桂生好,二少爷做了马桂生,她自己也放心。

马桂生自然不会放过抬高自己身价的机会,她说,卫霞仙是长三,她们都会骗,不像我们幺二老老实实的,我的心跟二奶奶一样,就是盼着二少爷好,这样我的生意才能长久。

其实,不管是长三还是幺二,骗客人都稀松平常,比如陆秀宝骗赵朴斋,但姚奶奶现在对马桂生所说,一点不含糊,全盘接收。

姚奶奶道:“我还有句话要跟你说。既然二少爷在你那儿,我就拿个二少爷交代给你。二少爷到了租界上,不要让他再去叫个倌人。倘若他一定要叫,你教娘姨给我个信。”

姚奶奶已经把马桂生引为知己,是规训老公的同道,此时郑重把姚季莼托付给了马桂生。姚季莼在家由她二奶奶管,到了租界上,就归马桂生管。以后姚季莼要叫局吃台酒留宿,就只能找马桂生,他要想跳槽,姚奶奶先就不答应。

本来姚奶奶是生意上的绊脚石,现在成了助推器了。

桂生连声应诺。姚奶奶仍携着手款步下楼,同出大菜馆门首。

桂生等候马娘姨跟着姚奶奶轿子先行,方自坐轿归至庆云里家中。只见姚季莼正躺在榻床上吸鸦片烟。桂生装腔做势道:“你倒心定的嚜!二奶奶要打你了!当心点!可晓得?”

季莼早有探子报信,毫不介意,只嘻着嘴笑。桂生脱下出局衣裳,遂将姚奶奶言语情形详细叙述一遍,喜得季莼抓耳挠腮,没个摆布。桂生却教导季莼道:“你等会去吃了酒嚜,早点回去。二奶奶问起我来,你总说是没什么好,哪能比卫霞仙!”

季莼不等说完,嚷道:“再要说卫霞仙,那可真正给她打了!”桂生道:“那你就说是幺二堂子没什么意思。二奶奶再问你可要做下去,你说这时候没有合意的倌人,做做罢了。照这样两句话,二奶奶一定喜欢你。”

马桂生可真是棒棒,自己巩固了大客户,安了姚奶奶的心,姚季莼本人也高兴得抓耳挠腮。咱就是说,一个19岁的女孩(如果在年龄上她没有撒谎的话),经过多年的培训和实战的历练,应付嫖客厉害的家属,也是游刃有余,四两拨千斤,将一场血雨腥风化作和风细雨,可以说是风尘女子中的学霸级人物了。

在作者的拔里,介绍了马桂生和姚季莼的结局:先和后分。可能,是他们的感情越来越好,姚奶奶就不许姚季莼再做了,也可能是姚奶奶事儿太多,马桂生觉得生意做得太累,故意疏远了姚季莼。总之生意并没有很长久,姚季莼也没有救风尘给马桂生赎身。

不过,对于妓女中的佼佼者,损失个把客人也没什么,就像卫霞仙,姚季莼迫于姚奶奶的压力开销了她,她也未必觉得遗憾,没准还正中下怀呢。

至于姚奶奶跟钱太太为什么风格完全不同,经网友提醒,我想是她们在家里的地位不同。钱太太没有啥地位,唯钱子刚马首是瞻,醋是不敢吃的;姚奶奶呢,大概率是娘家的势力比较强大,姚季莼要保住乌纱帽,是不敢得罪姚奶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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