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这是连载《天明有暖风》的第298章,希望大家喜欢~
上集写到:
恋爱结婚离婚,认识20年,他怎么从来不知道崔静怡这么狠,她竟然留了这一手。
他觉得会出事,果然,没几天,卫健委的人过来,带来了纪检委的人,请他去喝茶……
喝茶……秦策抬头,看见了卫生间镜子里的自己,鼻青脸肿,眼睛里都是惶恐。
“杜伊……”他转身扑向在门口的老婆,还在兀自谩骂不休的杜伊,被他撞了个趔趄。
“老婆,你帮帮我,你要帮帮我,他们现在还在查我,他们还在查,你帮帮我。”
秦策顺势滑跪,可怜兮兮跪在了杜伊面前,“你救救我,除了你,现在再没人能救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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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伊吓了一跳,她去拉秦策,没拉起来:“你有点出息好不好?不就是一点贪污款嘛?你全部上缴不就行了……”
秦策抖若筛糠,“不是,不是一点……是,是很多点。”
杜伊心里一凉,有一点麻麻的冷从后背爬上来:“很多点是多少?”
秦策躲开她的视线,汗如雨下。
杜伊仿佛被吓着了,往后退了好几步,在床沿坐下,勃然大怒:“秦策,你骗我!”
结婚前,他们曾讨论过这个问题,她当时就说了,小打小闹的小礼可以收,但大了不行,老杜很早就说过,当官,贪不是不可以,但要有度,不可无节制。
大贪肯定会被人盯着死咬的,相对于金钱来说,权力的诱惑,无疑更美味。
那时候,秦策还和她信誓旦旦,说没多少,这些年在医管科收来收去都是小礼,什么烟酒啊,茶叶啊,顶多就是百来万,没多少。
她真信了,这些年,她也的确没看到秦策穿多好的衣服,也不是什么国际大牌,远说不上奢侈。
所以,这次秦策被带去问话,杜伊没有太在意,在她看来,这就是个过场,很快就没事了的。
原来……慈爱被行内警告,评级延缓,医生退回原医院,丑闻频出,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在这里。
“到底是多少?”她问。
秦策勾着身子跪着,像个匍匐的奴才。
“有……有四千多万……”
杜伊眼前一黑,抬脚踹在了秦策的肚子上,秦策往后跌坐,杜伊从床沿滑下来,坐在了地板上。
“老婆……”
“你别叫我老婆……你怎么敢……?!”
杜伊爬不起来,瘫在地上像条死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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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策哭叽叽的:“那都是之前的,是和你确定关系之前的,我穷怕了嘛,当初买房还是到处借钱付的首付呢,我哪里能和你比,你家有钱,当然不在乎这点啦……”
杜伊扑过去又开始厮打,新一轮的战争打响。
她心里的呕,呕得她上不上,下不下,都快喷火成了人干。
四千多万啊!那是全部交出来补上去也没用的,还是会坐牢的。
秦策坐牢了,她就顶着个坐牢老公的名声出去混?她这张脸,还能出去刷?
“你要我帮你?我怎么帮你?我爸如今已经下来了,他就算有余威,也早在开慈爱的时候用尽了,表哥和我姥爷一个脾气,都是宁折不弯的,要他帮你说话……秦策,你醒醒吧。”
杜伊恨极,“你这不是医疗纠纷,不是你认错认罚就可以了的,是贪污,是犯罪啊!”
她爬起来,举起床头的书砸下去,砸在秦策脑袋上,砸得他头晕眼花,杜伊大哭:“我真要被你拖累死了。”
秦策被书砸得要吐血,也不跪了,连忙逃开,扯着脖子喊,豁出去:“我拖累你?如果不是你去挑衅崔静怡,她会去告我吗?我根本就不会死,是你连累了我!”
杜伊眼泪哽住,张大了嘴。
“就是你,是你拖累我的,”秦策爬到床尾,露出那张五彩斑斓的脸,“还有,杜伊,你以为你们杜家有多干净,你的慈爱,从头到尾你又送了多少礼出去?”
“还有……还有你妈的葬礼,你爸收了多少?我记得也有个八十多万吧,要我都拿出来一点点说吗?”
别狗咬狗,大家都是一嘴毛,没谁干净。
杜伊坐直了身子,整个人僵硬得像块木板。
客厅包里的手机响了,是杜伊的,特殊铃声是家人,哪个家人找?
杜伊看向秦策,秦策爬起来去拿包,一瘸一瘸的。
是姚厅姚长庚的来电,就一句话:杜伊,你现在给我回趟家,姥爷要见你。
3
姚家楼上的书房里,姚老爷子拄着拐杖坐在大班椅上,半合着眼,须发皆白,像个入定的老神仙。
杜伊走进书房,不敢吭声,更不敢不吭声,吭哧了许久后,叫了一声,声如蚊蚋。
“姥爷。”
老爷子睁开眼睛,眼神难过得让人伤心:“我看到了这些天的新闻,伊伊,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杜伊鼻头一酸,低头,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小时候,姥爷有个司机大叔,他家里的小孩生了急病,你还把自己的零花钱全部拿出去给他,让他拿去给孩子看病。”
“那时候你才8岁,却有颗仁爱之心,可如今的你,说的那都是些什么话?”
杜伊知道姚老爷子说的是那段她在古筝班视频里的话,她哭哭啼啼勉强开口:“那是我一时的气话,我当时是真气不过了。”
老爷子拐杖一顿,杜伊打了个哆嗦,立即闭嘴。
“气不过?你有什么好气不过的?你顺风顺水,抢医生,抢男人,威风八面得意得很,你有什么好气不过的?”
老爷子脸上是无穷无尽的黯然,他看着杜伊,深感无力。
人长歪了比树长歪了还难,树还可以强行掰直,顶多削了歪的枝丫,重新修正主干,可人呢?怎么修正?
一辈子做好人,老了老了,儿孙债却怎么都还不完,没完没了。
“秦策的事情,你知道多少?你知道他的涉案金额具体有多少?”姚老爷子又问。
杜伊支支吾吾。
姚老爷子心又凉了半截,都要凉到头顶了,他扶着拐杖的手开始颤抖,两手交握都控制不住。
“看来,你是知道了,这些钱……和你有没有关系?”
杜伊马上抬头,这个她回答得快:“没有,绝对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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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离婚前的,追究不到我身上,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也是才知道的。”
姚老爷子又闭闭眼睛,心里并没有轻松多少,而是愈发痛苦起来。
他最近都在北戴河的疗养小院养生,已经近一年没回北京了,那边空气好,他喜欢,面朝大海,摆弄花草,多自在啊。
外面的这些事,他压根不知道,也没谁敢轻易惊动他。
直到今天下午大孙子姚长庚来找他,说杜伊出了事。
杜伊出了事,惹了丑闻,杜伊的新老公也出了事,旧账被翻出,找人疏通和打听的结果,让人瞠目结舌,四千多万的贪污款,捋得人眼冒金星。
“你们离婚吧。”姚老爷子发话,“马上离婚,今天就去办,不然来不及了。”
他本不想帮杜伊,想给外孙女一个教训,但他不忍心,他只有这一个外孙女,就算看在死去女儿的面子上,他也狠不下心。
那就离婚吧,秦策的归秦策,杜伊的归杜伊,莫要有瓜葛。
杜伊站在桌子边,感觉腿有点软。
“姥爷,”她期期艾艾,“能不能先试试看,找办法救一救?”
她急忙追话上去,“不当官没关系,没工作也没关系,那些钱,尽量都补齐,只要人不进去就行……这样可不可以?”
姚老爷子怒了,又一顿拐杖:“杜伊!”
杜伊站着不敢动,眼泪又吧嗒吧嗒掉,梨花带雨,看起来可怜极了。
姚老爷子叹了口气:“好男人多得是,这个没选好,我们换一个好了,下一个姥爷帮你把关,这个不能要。”
他语重心长,“伊伊,你还有表哥呢,你表哥上任才半年,如果有个走得那么近的亲戚是个大贪污犯,对他会有影响。”
他的话里含义深刻,杜伊瞬间明白了,眼泪挂在脸庞上,她哇一声大哭起来。
姚老爷子言尽于此,不想再说下去,他起身撑着拐杖起来,想先下楼,让外孙女自己一个人在书房里静静。
书房门口的姚长庚一直在等,他过来扶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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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了没几步,爷孙俩都还没到门口呢,杜伊哭着说话了:“姥爷、表哥,不是我不想离婚,而是慈爱有些东西,秦策知道,那些东西才是真要命的呢。”
姚老爷子头皮一麻,以为自己听错了,孙子强撑着他,才没倒下去。
姚长庚心里骂了句脏话,赶紧扶着爷爷重回到椅子上坐下:“你说什么?伊伊你再说一遍。”
杜伊不敢再隐瞒,也不敢再哭,一五一十交代了个清楚。
慈爱从计划筹谋到真正建成,用了两年时间,其中各路关系打通,从上到下,一趟趟跑,吃饭,喝酒,这些应酬和人脉网,是杜伊的,后来也同时是秦策的。
“他和我一起做,来往账目,送人送礼,所有的暗箱操作,他都知道。”
比如,送出去给某局的一座青龙玉雕,比如给某处一家人安排的出国游,再比如给某区查税查工商的领导的大寿礼物。
每一个单独来看都不多,但加起来也价值不菲。
还有那些借着打麻将,泡温泉泡脚送出去的一个个“意思意思”,杜伊记不清多少,但秦策肯定知道。
一个好汉三个帮,他们是夫妻,共同利益体,帮来帮去,最后成了这样。
“金额有没有超过XXX万?只要没超过就不算严重,慈爱的审批,你们走的是简易程序?那些检查都有做吗?”姚长庚问。
杜伊老老实实回答:“都做了,程序有简化,但没有漏掉,全部都做了,都是正规的。”
姚长庚和老爷子对视了一眼,刚松了口气,杜伊又加了一句,“金额我不记得了,总数没超过那个,但问题不在这里。”
她哭丧着脸,“秦策拉了好几个人,说以给股权的名义让他们入伙,成了慈爱的股东,那些人,可都是上头高级公职人员。”
私底下,偷偷地,我给你股份,你用家、亲戚甚至小孩的名义占着都行,每年分你多少钱,有事的时候,你们帮忙开个绿灯。
那可都是领导啊,位高权重那一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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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长庚一阵耳鸣,他怒喊:“杜伊!你好大的胆子!”
姚老爷子站起来,举起拐杖横扫过来,揍在杜伊的肩头,杜伊哇哇叫跳开,哭。
“不是我的主意,是秦策,是他的主意,他说一条船上的人越多,越不容易沉,大家都湿了,就没办法互相笑话互相揭发了。”
姚长庚痛苦:“你糊涂啊,上头三令五申公职人员不可自己做企业,没错,这些年这种事情的确屡禁不绝,到处都是,各种方法各种漏洞都有人钻,但是杜伊……”
表哥长长吸了口气,感觉自己都要撅过去了,被气的。
“可这里是北京,你的身份是什么?你父亲是什么身份?你的表哥我,现在又是什么身份?平日里屁事没有都有八百只眼睛盯着呢,如今你偏偏还送把柄给人抓……”
姚长庚自己都想揍人了,他气得团团转,“拖公职人员下水,杜伊,你是嫌死刑不够,非要给自己加个凌迟吗?”
杜伊被骂得一句话都不敢说,只知道哭,问现在怎么办?怎么办?
那些协议,大家陆陆续续都签了,无论用谁的名义,秦策那边都有留底……那可是杀手锏啊。
姚老爷子不想看到外孙女这张废物脸,挥手叫她出去,去楼下等。
杜伊挪着脚下楼,在沙发上坐下,觉得委屈得不行,趴在沙发扶手上哭。
手机响了又响,打扰了她的哭兴,是她在慈爱的秘书。
“杜总,刚才市消防总队的人来了,说我们的门诊大楼大厅消防不合格,把承重柱给打了,要罚款,还勒令我们停业,说一天不改好,一天不能营业开门……”
“可这承重柱早就打掉了,现在要改,可怎么改?”
“杜总你快点过来吧,我们正在安排疏散病人呢。”
…… ……
楼上书房里,姚老爷子和大孙子面面相对坐着,两人都沉默了很久。
“秦策肯定是保不住了,但杜伊呢?”
姚长庚问,他看着姚老爷子:“上头的风吹下来,马上要开始打老虎了,这时候有一点错,都会被放大深究,前途尽毁。”
姚老爷子眼睛空空洞洞,染着刻骨的疲倦。
他当然明白,知道打老虎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不但要从外到内地查,还要从内到外地查。
任何一点行踏将错,都会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而大孙子,是他姚家最值得骄傲的后辈,他不能让大孙子,毁在不争气的其他人身上。
他的心尖尖上仿佛被蚊虫叮了一口,疼过之后是发软,软过之后是僵硬。
杜伊啊,太不争气了!太让他失望了。
“自检举吧,把……他们两个……都送进去。”姚老爷子最后开口,嗓子沙哑得让人惊心,但坚定地一如往常。
(第298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