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傍晚时分,弱水河畔新安县城的天空就变得越来越暗,灰蒙蒙的暮霭中,带着苍茫与迷离。透过黑云的重围,一道道闪电划破了天际,紧接着是一声“轰隆隆”的炸雷,震得方启良刚拿起电话筒的手下意识地颤动了一下。电话是建华建材股份有限责任公司财务部经理王蓉打来的,她说,审计局的工作人员来核查公司过去的账务,张发录总经理要求财务部把各销售点的账务一同核实一下。方启良很不以为然,在电话里对王蓉说小事一桩,派人来拿账本就是了。接完电话,方启良走出屋子,好长时间不下雨了,虽是晚上,天气照样闷热。他在期盼着刚才的闪电雷鸣,能给久旱的大地带来一点雨水。可方启良很失望,低低的云层里虽然隐隐滚动着令人震颤的雷声,就是没有一点雨落下来。干打雷不下雨,这话一点不假,心绪有些烦躁的方启良又慢慢回到屋里。
第二天早晨,建华建材股份有限责任公司财务部的会计来到方启良的建材销售部,方启良办事一向痛快,二话没说便将近三年的水泥销售登记本连同记账凭证都交给了公司会计。其实,审计局审计公司账务,与他有啥关系,一个普通的个体工商户而已。方启良还真是粗心了,哪里考虑王蓉提这样一个要求,会出现啥麻烦事。更没想到王蓉要账本是在摸他的底细,她这一举措是精心设计的,给方启良以后的人生道路留下了灾难性的漩涡。
建华建材股份有限责任公司,于20世纪90年代初,起步于一家乡办集体企业,原名建华水泥厂,张发录一直任厂长。2001年企业改制后,为适应市场需求,扩大企业自主经营权,集体只控股百分之三十,加上其他几个小股东,未超过百分之五十,张发录持有公司股份百分之五十一,成了企业最大股东。方启良原是建华建材股份有限责任公司销售部经理,2001年的春天,他离开企业承包了公司设在县城的水泥销售点,因为生意有赚头,他又扩大了经营范围,把销售点取名为“永兴建材销售部”。
方启良过去在建华建材股份有限责任公司销售部经理的位置上干了五六年,社交圈子比较广泛,三教九流每个行业都有他的朋友。自个人承包销售水泥等建材后,他越来越注重商界关系这一层。这几年,随着城市与新农村建设的不断推进,建筑行业蓬勃兴起,建筑材料销售日益火爆,方启良也随之发了点小财。
可自己做生意赚钱与当公司销售经理还是有区别的,做生意赚钱靠的是算计,人气及经营方式;在公司任职仅靠这些是不行的,还要加个人素质,对外交往的基本能力。做生意成功的人,无论何种行业,他们性格上大多带有一些江湖义气。因为做生意很多时候是做人的生意,在生意场上,方启良占住了人气,缺的是算计。这几年下来,他自觉做生意顺畅,花起钱来毫无节制,这恰恰成了他生意成功的致命弱点。有朋友议论过,方启良人品虽好,但最终入不了商道,只是个能挣钱不会理财的主儿。单就说他与建华建材股份有限责任公司财务部之间的业务往来吧,每月底他必须结清上月赊销公司的货款,把钱打到工商银行公司的账户。可时间一长,方启良懒得连银行的回单都不保存下来。凭着过去在企业人缘好,有时候在县城遇到在公司时的熟人,就直接把要结清的货款带去,连个凭据都不向对方要,他就这样马大哈惯了。
比如这一次,建华建材股份有限责任公司的财务经理王蓉要方启良账本时,他就和过去一样的随便。一个多星期过去后,方启良早把这事忘在一边,可库房里待销的水泥已不到两吨。雇员将这一情况告诉后,他才有些着急,过去供货很及时,难道公司立了新规矩?方启良把电话打到建华建材股份有限责任公司销售部,要求送货。销售人员告诉方启良,张总经理亲自通知销售部,暂停永兴建材销售部的供货。方启良一听这话纳闷了,问销售人员为什么,对方说不知道。这可奇怪了,永兴建材销售部是建华建材股份有限责任公司的水泥直销点,尽管现在是个人承包,但还是为公司搞销售,怎么突然就不供货了?前几天才结算了一次公司的货款啊!难道王蓉又在作怪?这个势利的女人。方启良把电话打到公司总经理张发录的手机,不接;打到公司财务部,财务经理王蓉说,当月的货款不说,永兴建材销售部还欠公司的30多万元。方启良一听哈哈大笑起来,在手机里开玩笑说:“王蓉经理,你们没有搞错吧,是不是又让我方某人放血请你们的客?”
“方经理,我可没开玩笑,公司财务账上查下来就是这样,张总还让我先不要告诉你呢!等问题落实清楚,他和你谈,要不我能随便这样说吗?”电话里王蓉说话的口气是认真的,粗心的方启良倒吸了一口冷气,心里发毛了,30多万元啊,可不是个小数目,凭直觉非得到公司财务部核实不可。
不过,此时的方启良仍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总觉得自己做事光明正大,也没得罪谁,这就是有些江湖义气的方启良目前的思维,哪里会想到厄运正在一步步向他靠近。其实,在人生这个社会圈子里,亲情、友情、恩怨、仇恨是相互并存的,什么人也不会离开这个轨迹。一个人的身份,随着其社会地位变化而变化。当你穷苦潦倒时,它所带来的同情绝不会多于讥讽;当你成名富有时,赞美的语言往往会遮盖你身上固有的瑕疵与缺失。至于方启良这样的小人物,关注他的人本来就不是太多,除非和他有什么纠葛的人。可方启良就是不明这个理,把一切都看得太美好。王蓉是什么人恐怕他现在都没搞清楚。友情是什么?它是人与人之间产生信任的必然结果。如果连基本的信任都不存在,友情将会荡然无存!你别指望还会给你带来好运,尤其王蓉这样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