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卿大惊,水纯的感觉多么准确,水纯说得不错,水晶一得意就会把真情说出来。如果那样……水卿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劝说水纯才好。
水纯看着水卿:“妈妈,你是知道真相的,对不对。水晶一定得意地把她的阴谋告诉你了,她不会一个人不说的,她藏不住,这个人除了妈妈没有别人。但是妈妈一定不会告诉我,对不对?所以我不问,我们今天不谈这件事。”
水卿大惊失色,水纯这样下去,这件事还有完没完。
水卿还想劝说水纯,水纯幽幽地说:“妈妈,你说的对,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得到也会失去。别的事情如此,爱情也是如此。或许,韩华就不应该是我的,但好象也不应该是姐姐的,我们只能是兄妹情缘。爸爸说的对,一个女孩,一定要爱爱你的人,不要爱你爱的人。爱爱你的人可以得到幸福,爱一个不爱你的人只能是痛苦是灾难。可是……可是……爱情又完全不是靠理智就能解决问题的呀!妈妈,你说呢?”
“女儿,妈妈也说不好,妈妈在爱情上没有你们年轻人那么多理论。不过,我想你爸爸说得对,妈妈就是爱爱我的人,结果我很幸福,如果不是后来……”她的眼睛迷茫地看着远方。
知道妈妈又想起和爸爸的事情,知道水卿心中很乱,水纯赶紧打断她的话:“妈妈,你知道我和爸爸今天安排什么节目了吗?”
“不知道。”
“我告诉你,爸爸今天要带我到当年他和你恋爱的时候常去游玩的地方走一次。他说最好玩的是燕窝岭,特别刺激!特别浪漫、特别自然!是吗,妈妈。”
水卿又惊呆了,竟然是这样的节目!想一会儿,水卿对女儿说:“水纯,妈妈就不去了,你和爸爸去吧。妈妈自己出去逛逛街、逛逛商店、好久没来青桥了,中午我再去看看于敏阿姨。”
“不行,你一定要去,今天你来了,我们三人故地重游多有意思。如果你不去,我也不去,就让爸爸一个人在车站傻等着吧。”
“这怎么行!”
水纯拥住水卿,“妈妈,去吧!虽然你们离婚了,但你们是有感情的啊,是迫不得已的啊!不成夫妻也可以成朋友啊,我们一家出去玩玩该有多好!我和亲生父母在一起,这是我从来没享受过的幸福啊!求求你,妈妈,就给女儿一次最普通也最真实的幸福吧!去吧!去吧!”
水纯两只手抓着水卿的两只胳膊,不停地晃着、央求着。
“别晃,再晃,你要把妈妈晃散架了。”
“就晃、就晃,不答应就一直晃下去。”
“水纯,你越来越调皮了,你过去不是这样的。”
“那还用说,都是爸爸惯的拜,有爸爸惯的女儿当然和没有爸爸惯的女儿是不一样的。妈妈,求求你。”
听了水纯的话,水卿的眼泪又涌上来。只以为韩德新可以给女儿一份父爱,使女儿没有亲生父亲不在的遗憾,原来也是不好用的。为了女儿,她决定去,“好,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妈妈,你答应了,太好了!你是我今天送给爸爸的最好礼物。”
水卿给自己这样一个解释:老韩可以去看刘云落,我为什么不可以去看陈傲人。关系是一样的嘛?再说,不是夫妻还是前夫,还是好朋友,毕竟他是自己女儿的父亲啊!
当水卿母女准时出现在陈傲人面前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脸烧起来,就象当年水卿答应他做女朋友的惊喜一样。幸好他的皮肤长年被太阳晒的黑红,尽管发烧,两个女人并没有看出来。
显然,水纯真被陈傲人惯坏了,她不象在家中那样沉稳,她活泼地跳到陈傲人面前,“爸爸,今天我把妈妈带来了,你可要谢谢我啊!你送什么礼物谢我。”
“只要你提出来,只要爸爸能做到,什么礼物爸爸都答应你。”
“那好,等我想一想,一定要一个特别宝贵特别有意义的礼物。”
看到水纯在陈傲人面前的自由和舒展,水卿很欣慰。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的人在什么环境下都能坚强地生存下来,且生存得很好,还可能因为强大的反作用力而更加卓越和优秀。有的人在恶劣的环境下就无法生存,甚至毁灭。这两种都是比较少的,更多的人是虽然生存下来,人性却是变态的扭曲的。或许,韩嘉是这样,水纯也是这样。想起韩嘉的变化,再看看面前的水纯,水卿在心里感慨,亲情是无法取代的。两个曾经不同程度扭曲的女孩子在亲生母亲和父亲出现后都变了,变得可爱而活泼。
陈傲人提着一个很大的鼓鼓囊囊的旅行袋。水卿已经猜到那里面装着午餐、水果和水。这是当年他们恋爱时的做法,每次去海边,总是要带一些吃的喝的,总是陈傲人准备,陈傲人提着,当打开的时候,那包里象宝葫芦,总能变出让水卿惊喜、意外的食物。看着包,水卿没有说话,心情却极好,恍然又回到二十多年前的恋爱时代。
一家人正准备上公交车时,水纯忽然叫起来:“唉呀,我忘了,我们寝室的钥匙在我这儿,有个同学感冒,没有出去玩,到卫生所看病去了。她回来进不去寝室了,不行,我要回学校,你们俩人去吧,我等以后再跟爸爸去,反正我在青桥,什么时候都可以去,祝你们玩的愉快!爸爸妈妈再见!”
没等水卿和陈傲人说话,水纯已经跑开。尽管水卿在后面喊她,水纯连头也没回,只把手伸到背面,轻轻地摆摆手,就挤进人群不见了。
俩人都明白女儿这样做的目的,面面相觑。刚才还欢欢乐乐、说说笑笑的,忽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陈傲人暗暗感激女儿,心说水纯真是善解人意。女儿不在会发生些什么,水卿立即想到了,她说:“水纯不去,我们也别去了……”
上车的人很多,把水卿挤到一边,陈傲人一把抓住水卿的手,“我们上车吧。”不由分说,拉着水卿登上公共汽车。
陈傲人的手如一把铁钳子,一握住,就象一股电流从胳膊传向全身,水卿整个人都被电麻了,她已经没有自主意志。陈傲人宽厚有力的大手紧紧握着她,连挣扎的可能都没有,她机械地任凭陈傲人握着自己手上汽车,车上大部分座位已经有人,只有车厢最后面还有两个座位,陈傲人拉着水卿象年轻人似的急走几步站在那个位置前,转身把水卿按到座位上,自己的手把住车梁上垂下来的把手。看着水卿坐稳,陈傲人长长舒一口气,水卿抬头朝上望,陈傲人低头朝下望,四只眼睛眼神纠缠在一起,再也不肯分开。他们不说话,就那么仔仔细细看着对方,眼睛、眉毛、额头、鼻子、嘴,所有眼睛能看到的部分,二十年的时光改变和没改变的一切。尤其是陈傲人的眼光,炽热、缠绵,在水卿的脸上留恋着、抚摸着……水卿感觉到了,她的脸像一片火烧云。
忽然,汽车咣档一声,车身弹起来,坐在车后面的人立刻被车弹起来,屁股离开座位,朝上蹦起来。就在水卿从座位弹起的瞬间,陈傲人左手把着公共汽车吊环,右手紧紧搂住水卿,将水卿拥在他厚实的胸膛上。陈傲人的手真是工人阶级的手,太有力量了,他箍着水卿,水卿竟然丝毫动不得,被陈傲人拥抱的水卿站起来,两人几乎脸贴着脸,能听到彼此的呼吸,能感到互相的热气。汽车稳住,又开始平稳运行,陈傲人这才轻轻把水卿放到座位上。这一切发生在几秒钟之内,水卿的脸已经红成一片。陈傲人坦然地说:“车的剧烈晃动能造成骨折,你以后乘车一定要注意,没有我在身边,自己乘车要坐到前面,前面比后面安全。”
旁边一对看样子是情侣的年轻人,女孩子对男孩说:“你看人家对老婆多好!多精心、多仔细!”
女孩这样一说,更让水卿不好意思,她低下头,一直到站,再也没抬起头。
燕窝岭不通公共汽车,下车要徒步走差不多十里路才能到达。因为地处偏远,没有一条正经的山路下到海滩上。世上本没有路,只是走的人多了,也便形成了路。因为走的人少,所以燕窝岭还没有形成能称为路的路,这儿和他们二十年前来玩的的时候相比没有大的变化。山还是那山、水也还是那水,只有人变了。当年两个风华正茂的青年人已经人到中年,尤其是陈傲人更是一脸沧桑。
下海的路还是那样陡峭,有的地方只能放下一只脚。历史又重演了。两人沿着险峻的山路,一前一后向山下走。陈傲人走一步,回头叮咛一下,走这儿、走这儿。稍微难走的路,陈傲人就把住水卿的手,象领孩子似的领着她走。开始,水卿想挣脱,暗暗的用力气。陈傲人一反过去对她的迁就,一切都任着她的性。他表现的很蛮横,当他的手感觉到水卿要挣脱的时候,他就不动声色地用力气,象铁钳子一样的大手一用力气,痛的水卿轻轻哼着,再不敢挣扎。陈傲人悄悄笑笑,手劲也就放松了。在相对平坦的山路上走着,两人几乎没说什么话,就暗暗在手上较劲。
太陡峭的地方,陈傲人松开手,先跳到下面,把手伸给水卿,水卿将手放到陈傲人手里,让他牵引着走下去。走过第一个险坡,有一条长长的平坦的路,水卿又要自己走,陈傲人却依然不肯松手,紧紧握着,好象一松开,水卿就会跌倒或者消失。水卿只好乖乖地再一次放弃抽出来的企图。一个多小时山路,两人就这样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
终于走下山来,差一米多的高度就到海滩了,那个二十多年前他们放飞梦想、享受爱情的海滩。还是那个老地方,还是与当年一样,必须要从一块几乎是直角的没有任何坡度的近两米高的巨石跳到海滩上。二十年前,都是陈傲人先跳下去,然后在下面站着,张开双手,接着水卿。水卿闭着眼睛,咬牙切齿地勇敢地往下一跳,恰好跳到陈傲人怀里。其实,往旁边的一条小路上走上几十米路程,就有一条比较缓的山坡可以下到海滩。但陈傲人从来不走那条路,他就是喜欢自己在下面张开双臂接着水卿落入怀抱的感觉。
陈傲人又象当年那样,自己率先跳下去。他跳跃的姿势依然矫健、敏捷。不知道为什么,水卿忽然想起韩德新,他是不能象陈傲人这么跳的,他已经象个老者。陈傲人则全然不同,险恶的人生,竟然给了他一个健壮的不曾衰老的如年轻人一样矫健的身体。
今天的水卿活脱脱就是羞涩的小女孩,每一个动作,每一件事情都让她想起过去岁月,又都提醒着她现在已不是昨天。渴望和克制、重新获得和传统道德,两份情感在她的心中矛盾着、斗争着。每当她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她的脸就又红了。
陈傲人在下面张开着双臂,水卿在上面踌躇不前地看着陈傲人,她很想说,我从那条小路走吧。可她说不出,内心里,她多么渴望跳向那坚实、温暖的怀抱啊。这种想法纠缠了她二十年,即使和韩德新在一起的日子里,这个镜头也无数次在梦里出现。每次梦醒来的时候,她都会自己悄悄流一阵泪。今天,梦中的一切就在面前,怎么能拒绝,怎么能不拒绝,她是韩德新的妻子啊!
陈傲人说话了:“跳吧,你什么时候跳,我等你到什么时候,但你必须跳,你不能让我二十年的等待失败!”
所有的犹豫、徘徊、道德自责,都被这一句话赶跑。水卿闭上眼睛,扎煞着胳膊,纵身跳下去。双脚没等落地,一双钢铁般的臂膀将她凌空抱住。接着,一条胳膊换到身体下方,象抱孩子一样把水卿抱在胸前。
水卿象一只乖乖的小猫,顺从地任陈傲人抱着,走着。她想反抗的,她想说放开我,别抱着我,这样不好。可陈傲人的怀抱太温暖、太有诱惑力,躺在他的怀抱里,晕乎乎的只想永远这样躺着、被他抱着,哪个女人能抗拒得了这炽热的怀抱!
沙滩上空无一人,人们都挑那些离城市离车站近,不用徒步走很远路的海滩去游玩,这偏僻的遥远的燕窝岭留给二十年后相逢的陈傲人和水卿。
陈傲人抱着水卿,走到一个三米多高的山洞前。他没有走进山洞,只是在洞檐下站住,慢慢坐到沙滩上。至始至终,他就那么抱着水卿。把旅行袋扔在山崖下,反正也没有人,丢不了。坐下后,他俯下身体看着水卿,水卿也看着他。洞檐遮蔽了太阳,里面很暗,陈傲人眼睛很亮,有团火焰在他眼睛中燃烧,水卿觉得那团火焰今天能把自己烧成灰烬。
反抗的欲望已经无影无踪,水卿感到自己如新婚时候,像一个小女孩,害羞着又强烈渴望着,她对自己说,“烧就烧吧,我顾不了太多了。”水卿闭上眼睛,一团男人热呼呼的气息扑面而来。陈傲人厚厚的嘴唇热辣辣地贴在她的嘴唇上。忽然,韩德新的面孔出现在水卿面前,就是刚才在车站,他对她说:“我们就在这儿分手,我2号回家。”丈夫的眼神是信任的又是不放心的。她猛然醒了,她想推开陈傲人的头,她想拒绝她想说这样不行,我们已经没有资格这样做,这样对不起韩德新。
可是,他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她的嘴被他的嘴堵住,那厚厚的嘴唇几乎是带着电带着火,让她无法抗拒。是的,每次做梦,总是在陈傲人要吻她的时候梦醒了。有时候,她醒来,痛恨不完整的梦境,不愿睁开眼睛,希望重新回到梦中,做一个完整的成功的梦,却从来没有。现在,梦中的一切都实现了,为什么要放弃,为什么要拒绝。人性的渴望终于冲破道德防线,水卿泪流满面,双臂搂住陈傲人的脖子,热烈地回应着陈傲人。甚至比陈傲人更狂野更放纵,那是她灵魂深处的真实,是她积攒二十年的宣泄。。
五月的太阳很温暖地照耀着沙滩,沙滩上的沙子闪闪发光。宽大的洞檐比山洞长出一米多,正好把阳光挡在外面,象窗户上的窗帘,把他们与外界隔开,将俩人留在一个幽闭的世界中。即使到这时,水卿还以为自己能把握住度,能发乎情止乎礼,不能走出那一步。
她错了!二十年的渴望寻找到突破口时候,那就是火山爆发,没有任何力量能挡住。即使她能在爆发前一刻想熄火,陈傲人却是坚决要燃烧的。
陈傲人为水卿解衣服扣的时候,她喃喃地说:“不能,我们不能那样做。”她的声音太微弱了,别说陈傲人没有听见,连她自己也没有听见,或者她根本就没有出声,只是嘴唇在动,只是为自己日后找个借口。身体更是柔软如水般将内心表露无疑,雪白的肌肤在暗淡的山洞里显得那么光亮那么耀眼,诱惑着陈傲人。
陈傲人的脸贴在水卿高耸的两个乳房中间,用他粗糙的脸摩挲着水卿细嫩的肌肤。他的手比他脸更粗糙,厚厚的硬茧象一把钢锉锉着水卿平滑、圆润的身体,陈傲人每一下抚摸,都让她颤抖、兴奋。她与韩德新的夫妻生活是平和的,做爱也是程序化的。随着韩德新年龄的变化和工作的增加,他们做爱越来越少,有时甚至一二个月一次,她以为这很正常,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又能有多少情欲呢!在这燕窝岭的洞檐下,她才知道,自己的欲望竟然和二十多年前没有区别,甚至从精神上更加需要、身体上更加亢奋。陈傲人粗糙大手的每一下抚摸,都刺激着她敏感的神经愈加渴望,不可抑制。她感到恐惧,她怀疑自己是个邪恶、放荡的女人,竟然在陈傲人摩挲下那么快乐,对每一个下一次的抚摸心驰神往。天啊!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可以这样?!
她谴责着自己,但她已经无法把握自己。她展翅飞翔、她飘飘欲仙,她回归到二十岁时的小姑娘!她感叹二十年所凝聚的能量在山洞里爆发时得到的快乐竟然超越她以往所有的快乐!前所未有、空前绝后!是的,以后不会有了,他们这是偷情啊!
一切都结束后,趴在水卿身上的陈傲人忽然放声大哭。嚎嚎啕啕的哭声从洞檐下冲到沙滩上、冲到大海上,在海的深处消失。水卿没有劝说陈傲人,因为在那传遍全身,连每一个手指尖、脚指尖、所有的神经末梢都感受到的颤栗过后,她也想哭,想放声大哭,只是陈傲人赶在她前面,使她努力收敛自己的哭泣。